《[文野乙女]同事今天生气了吗》作者：乙炔银 文案 芥川龙之介乙女向。 关于你的同事芥川龙之介一天到晚不高兴这件事。 第三人称，偏芥川视角。单相思转双箭头。 黑时宰乙女《上司今天犯病了吗》的芥川分支番外，有人想看所以随便写点，很快就能完结。 不看前文也不影响食用。 内容标签： 日韩 少年漫 甜文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你，芥川龙之介 ┃ 配角：（活在对话中的）太宰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没头脑与不高兴 立意：没啥立意，就是想写情窦初开芥川君 第1章 1-10 1 在港口黑手党名声鹊起的「铁壁」，并不像称呼给人的印象那样沉稳。 或许是身为不死之身、有恃无恐的原因，也或许是原则上她只负责牵制对方、静候「罗生门」发动（用她的话解释，那个叫“技能前摇”），她经常会和小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哪怕在瞬息万变的战斗的中途，她也不止一次不合时宜地提出过诸如“想吃薯片”“想打牌”“想吃寿司”的无厘头要求。 2 最令芥川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她喉咙被穿了个窟窿，一时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 在那种情况下，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摸着才复原不久的脖颈，若有所思地问芥川，这附近的便利店在哪里。 彼时的芥川才刚成为她的搭档，还不清楚她的秉性。 如实告知之后，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劫后余生还挂念着的，必定是太宰先生托付的要事，便又紧张地追问道：“是那个人的命令吗？太宰先生想要什么，在下这就去买来。” 3 “没有啊，我就是想喝可乐了。” 芥川：“……？” 顶着他费解的目光，搭档艰难比划了几下，煞有其事地说： “喉咙被打穿的时候，感觉仿佛是被冰凉的、气很足的碳酸饮料刺了一下，你能明白吗？所以我现在超想喝可乐的。我要用糖水带来的快乐模糊掉痛苦的记忆！” 4 “做任务好无聊啊。想跑团。超级想跑团。再跑不到团我就要死了——” 一如既往地，搭档如此感叹着。她并不在意芥川的沉默——不如说，她本也没指望黑色祸犬会接话，更别提和她有来有回、友好地聊起天来，那就太惊悚了。 以自杀般狂气的体术著称的女性随手抹去脸颊上的血污，毫不讲究地蹭在破破烂烂的廉价印花 T 恤上。以她衣服报销的超高频率，也确实没什么好讲究的。芥川迄今为止几乎就没见她穿过重样的衣服。 5 她实战中的表现愈发出色，芥川对她的容忍度也稍稍提高了。 虽然不懂“跑团”是何意，他也沉默地听着。 若换做是之前的他，肯定听了几句就会感到不耐，恨不得用「罗生门」勒紧她的脖子；如今的他，却已经相当习惯听见精力充沛的搭档像这样发泄似的乱喊乱叫了。 他的搭档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兴高采烈地扭脸看向他：“对了，芥川君！我突然想到了，难得的六一，任务结束之后，你来陪我跑团吧？反正你今天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儿童节特殊安排的样子。” 芥川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日本的儿童节在五月五日。” 她点了点头：“啊，那就是我冤枉你了。” 没有说错。芥川想。 出于微妙的心态，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坦然承认的话，就好像是输给她了一样。撒谎并没有别的意味，他只是不想输而已。 6 “那么，你所谓的‘跑团’是指？” “桌上角色扮演游戏，差不多就是大孩子版的过家家。你同意了，”搭档啧啧称奇，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他，“芥川君，你是不是被魂穿了？平时的你绝对会臭着脸嫌弃我不务正业的，今天怎么答应了？” 她或许把自己当成没有娱乐活动、没有多余感情的木头人了。芥川后知后觉。 之所以被称之为「不吠的狂犬」，正是因为他在这方面的表现无法被认定为一个拥有情感需求的完整的人类。 ——芥川龙之介是个感情缺失的劣等品。 曾经在贫民窟被拳打脚踢也不动容的他这么想过；时至今日，与他结仇的人，或是在港口黑手党共事的其他人依旧如此作想。 7 对那样的看法，他早该习以为常才对。 不知为何，被她如此认为，就有种强烈的遭人小觑的感觉。 芥川被她惊讶的样子搞得有点烦躁：“那就算了。” 搭档慌乱道：“我开玩笑的！你愿意答应，我超级惊喜、超级开心的啊芥川君！求你了千万不要反悔，□□根本没人愿意陪我玩！” “你就当我是个三岁小孩，行行好，”她双手合十，恳求道，“让孩子高高兴兴过个祖国的儿童节，行不行？你看，今天我们配合得也不错。奖励一下你可怜的搭档，她以后就会更卖力地帮你挡刀挡枪，太宰先生也就会更满意你的战果，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口口声声说着“就当我是个三岁小孩”，把姿态放得相当低，芥川却总感觉她对自己用的才是哄小孩的语气。 ……是错觉吧。他不确定地想。 8 港口黑手党没人陪她跑团，果真是有原因的。 芥川坐在她家沙发上，怀里被塞了一本厚厚的 CoC 7 规则书、一根钢笔和一张崭新的人物卡，无从下手，一时有些茫然。 搭档自知理亏，无比狗腿地凑上去给他泡了杯茶。 她生怕他被乱七八糟的规则吓跑，绞尽脑汁地试图找补：“芥川君啊，上司也说过你办事不懂迂回、太依仗武力值的事吧？这样跑团，扮演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就能培养你全新的思考方式，这是在锻炼你的脑力，寓教于乐，非常科学！太宰先生倾情推荐——” “你为什么一直在提那个人？”芥川冷声打断她。 9 搭档被问得一懵：“呃、因为你平时也一直在提？……抱歉，我以为提他你会比较感兴趣。” 她表情真挚又不解，正因芥川突如其来的质问而实实在在地困惑着。 芥川逃也似的将目光收回，抿了口茶，险些被烫到舌头。 即使不去看她，那愧疚的目光也在脑中徘徊不去。 对方是太宰先生中意的干部，而且他也确实认同了她的能力。 初遇时还任凭衣刃切割而毫无还手之力，一副没杀过人、稚气未脱的学生模样，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可谓不差；然而，她能在这样短时间内迅速地成长起来，可见太宰先生的眼光并没有失误。 10 她并非沽名钓誉之徒，而是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并肩战斗的人，是他认可的搭档。两人联手之时，最利的矛和最强的盾将无往不胜。 若是太宰先生身边一定要有直属部下，除了自己，也只有她能与那个职位相配。 这件事，芥川龙之介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每当搭档那样提起太宰先生，他便会没来由地烦躁。 有那么一瞬间，芥川甚至怀疑她那样频繁地提到那个人，是有意在激怒他。 他开始搞不懂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六一当天发出来的，完全迟了，可恶！ 第2章 11-20 11 搭档打量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要吃东西吗？零食？水果？” “不用。”他即答。语气因斩钉截铁而显得凶巴巴的。 “抱歉，”她又说了一遍那个词，打碎了花瓶似的臊眉耷眼，“我不知道。是我想当然了。” ”这个表格怎么填？“芥川生硬地转移话题。 看着搭档抿起的嘴唇，鬼使神差地，他加了一句：“……「铁壁」。” 12 搭档的表情凝固了。 搭档的表情扭曲了。 如果在简中互联网上冲浪过，第一反应一定是那张“你看我面容很平和，根本就没有在生气啊.jpg”的表情。 “你再叫？芥川龙之介我警告你，”她整个人生龙活虎起来，恨声道，“我数着呢，你今天叫我三十次这个破称呼了！不要欺人太甚，你再叫一声「铁壁」，哪怕被「罗生门」穿成人肉串、挂在□□大门上，我就是从黄泉地狱也要爬出来，批发两百个大喇叭在你耳边 360 度立体声循环播放：太宰治、太宰治、太宰治、太宰治、嘻嘻嘻嘻哈哈哈吼吼吼吼好可怜哦芥川酱，神经病上司太宰治宁可夸一盒蟹肉罐头也不夸你——！” 13 芥川青筋暴起，衣刃架在她脖颈上：“你再提他的名字一遍？” 她怔了一下，被抵着脖子也不好大声说话，纳闷地瞄他一眼，嘀咕道：“关注点是这个吗？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芥川知道她的异能的。 搭档了这么久，见过她的各种死法以及感想，自然也就明白怎样下刀她最痛苦，或是最不痛苦。 没有直接把她劈作两半，那就是虽然生气了，但还没生气到家。 她捏捏近在咫尺的黑兽。 那果然只是虚张声势，随便动一动就拿下来了。 14 说来很奇妙，但对于这对搭档来说，这样的玩闹也算是家常便饭。 搭档摸了一把脖子，心情立刻好起来：“啊，没见血。你还挺知道体贴人的嘛，我的常服保住了，谢谢谢谢！” 芥川自己都没有注意过这种细节。 被她这样点破，好像有什么藏得严密又小心、绝对不能被她知道的弱点猝不及防地暴露出一个小角。 15 芥川指了指茶几上的规则书：“到底还玩不玩？” 说罢又暗自懊悔。明明是搭档恳求他的。 ——总是像这样催促着，显得他才是二人中期待着的那一个似的。 让他心情稍霁的是，她闻言支棱起来，按捺不住地傻笑道：“玩啊！你按照这上面的步骤车卡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喊我。刚才说过一遍了，但是我找不到别人和我玩，你能答应我真的很高兴！真不愧是我可靠的搭档矛酱！” 16 芥川以毫无起伏的声调复读：“矛酱？” “爱称，是爱称啦。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给我起一个，我们有来有回嘛？——有个特、定、的、称、呼除外就是了。” 他明智地把到嘴边的「铁壁」两个字咽了回去。 17 芥川按她说的车好了人物卡，艰难地玩了一段。 搭档捏着打印出来的模组，提醒道：“现在你要做什么？你的卡话术还蛮高的，要用话术吗？” “多余之举，”芥川正色直言，“找个地方严刑逼供便是。” 搭档表情一言难尽：“那……也行。也行吧。也不是不行。” 趁他喝茶的功夫，她比了个口型，刁民。 芥川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气声，警觉地瞪着她：“你刚才想对在下说什么？” 她神情挣扎，声音艰涩，缓缓道： “……没说什么。是我的母语。是我情不自禁地夸你玩得真好。” 18 如此的对话重复几次，哪怕固执己见、不懂察言观色如芥川龙之介，也多少从她的语气反应过来，自己并不适合这个游戏的逻辑。 就像她说的那样，如果不是找不到人，她也不会那样软着语气地求他。 他只知道怎样用冷傲的话语和姿态激怒对方、让对方迎战。 那是与她的期望背道而驰的事。她想看的是所谓的调查员用巧妙的语言诱导模组中的角色、套出情报、推理总结。 ……没错，就像太宰先生常做的那样。 就像初见之时，那个人只用言语挑拨，就轻而易举地让他复仇的目标自相残杀那样。 19 他不是搭档需要的那种人，是无可奈何之下仅剩的唯一选择。 他心中又一次被没来由的挫败与焦躁填满。 即便嘶声怒喊也无法发泄，那激热的情绪几乎化作岩浆，烧穿了血管，要从身体内部胀破爆裂。 ——既然早知道他不适合，从一开始就不该喊他过来； 难道她这么郑重其事、千方百计将他叫到这里，只是为了看他错漏百出的狼狈相吗？！ 20 搭档认命地将模组一摊：“算了，不折腾了。是我强人所难了。你应该玩得不太开心吧，毕竟是与自己作风完全相悖的规则。” 果然。他了然地想。胡乱地把人叫过来，又当作垃圾丢掉。 芥川后槽牙咬紧，用力呼吸着。 她晃着手径直走到冰箱前，拿了两瓶冰镇过的饮料，用其中一瓶碰了碰他的脸颊，笑道：“算是你陪我胡闹的谢礼。即使这样勉强你，你也没有生气，真的是最好不过的搭档。” 乌龙茶瓶身凝结的细小水滴贴在脸颊上，附着恰到好处的凉爽感。 芥川将它接过时怒气全消，想必也是那瓶冰饮的功劳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其实还挺闲的，至于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更新，而且只更这篇， 那是因为，我校宿舍楼，停、电、了，而且到现在还没好，孩子的笔记本只剩百分之五的电了！（咬牙切齿） 第3章 21-30 21 芥川再见到搭档是几周后的事情。 与上一次的不愉快无关，其中一方有意识地避着见到另一方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实际上，搭档她似乎单方面觉得六月一日的那场胡闹还算尽兴，连分别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 聚少离多只是他们的常态。 要说为什么，虽然名义上是搭档，「矛与盾」却并非每次执行任务都要黏在一起的亲密无间二人组。 恰恰相反，两人都是独来独往的作风；倘若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绝不会交给另一个人代劳。以周为计算单位还算好的。若无必要，这两个人说不准一年半载都见不了一面吧。 之所以会发展成现在的情况，仅仅是遇到棘手到一人无法处理的局面时，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中的队友人选总是对方而已。 22 搭档第一次提出合作邀请时，芥川并没有同意。 不光是她第一面给人留下的印象太差、让他感觉不值得托付。更本质的原因是，他根本没考虑过找队友。 她立刻反应过来：“你害怕我和你抢战功？觉得两个人完成任务，太宰干部会看轻你？” “然也。”虽然不解于为何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港=黑新人总能看透他的想法，芥川还是颔首了。 “呃、啊、救命，你这个语癖，能不能考虑一下对面是个外国人……唉，算了。其实呢，我对上司的赏识没什么兴趣，我不会和你抢功劳的，钱多给我分一点就可以！” “……钱？” “太宰干部没和你说过吗？我是太缺钱了才被拐进港=黑的。但凡当时的我有钱买游戏机，也必不可能跳进这个火坑。” 肤浅，彼时的芥川嗤之以鼻地想。 23 与她熟悉起来的芥川，偶尔也会卑劣地庆幸搭档一门心思只惦记挣钱买游戏。 她的成长速度快得惊人，而且比起他来更知道灵活变通。一开始有个害怕枪声的短板，随着时间流逝也很快地克服了。 若是她一心想挣得太宰干部的认同的话，那个人恐怕就不会将视线放在其他的任何人的身上了吧。 他也搞不懂自己在为什么而庆幸就是了。 24 搭档玩着手机，突然相当夸张地惊呼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她慌里慌张将屏幕亮给他看：“芥川君，快看，大事不好，你被盗摄了！” 芥川定睛一看： 屏幕上是一只被绳扯着也不肯动弹的闹脾气黑色柴犬。 25 绰号乍一听与犬科很有缘分的样子，但芥川讨厌狗，更不会觉得这种说法有趣。 他嫌恶被人视作无感情的畜类。野狗曾经咬伤他的手腕、吞食他的同伴，那就更加嫌恶。 之所以能坦荡地自称港口黑手党之犬，听见“不吠之狂犬”或是“黑色獠牙的恶犬”也会作出回应，因着那是约定俗成、对他充满敬畏的叫法，是他威名远扬的表现、可喜的战果，所以他接受了。这是两码事。 何况，哪怕再不通情理，也该明白被比作犬类是具有露骨侮辱性质的说辞。 26 芥川低吼道：“在下究竟与区区一介犬畜生何处相似——！” 因为太过激动，他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落下话音的一瞬，还没来得及听到回应，芥川也已经猜到了答案。 搭档与他处在同样的职位，却有与他截然相反的人生经历与信念；一口一个神经病上司地抱怨，但心中似乎把那个人也当作普通人，平等地看待着。他梦寐以求的、来自太宰干部的注视，对她而言或许还没有一盒游戏卡带来得讨人喜欢。 芥川我行我素惯了，从不觉得自己的生存方式就低人一等。 但在她的眼中，他追随着太宰先生、为了得到一点认同而无所不用其极，说是师徒，那可悲的姿态正像条不服管教的恶犬也说不定。 27 搭档的回答出乎预料：“都很凶，脾气很倔，还黑漆漆的，难道不是很像吗。” 或许是怕挨揍，她毫无灵魂地找补了一句：“而且，都很可爱啊？” 早已蓄势待发的黑刃，不知为何僵住了。 这样说起来，好像确实有瞥到过。 那张图片旁边没来得及发送的字样，在说着“柴柴好可爱、超想 rua 脸颊——”之类的轻浮发言。 所以，那不是恶意的玩笑，而是……出于、喜爱吗。 28 搭档端详他的脸色，惊叹出声：“你脸红了？” 为了看得更仔细一些，她甚至突发奇想，开始倒退走路。 芥川步伐加快，冷淡道：“不曾。” “为什么，因为你被夸可爱了，不习惯？病弱暴娇古典文学系嗜甜美少年矛酱，有着奇妙的文绉绉口癖，”她自顾自地说着，轻轻拨了一下在他颊边垂下、末端泛着雪色的发丝，动作随性得仿佛在拨吉他的弦试音，“四舍五入还能算个双马尾。这萌属性浓度都爆炸了，以前没人夸过你可爱吗？不应该吧？” 29 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下没有，是你看错了。”芥川忍无可忍，伸手把她往旁边扒拉了一下，总算避免了港口黑手党赫赫有名的一员大将撞上街道邮筒的惨剧。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喔，谢谢，我都没注意到。——话说你好怪啊，这么近的距离哪能看错。休想抵赖，我眼神很好的，你绝对脸红了！你肤色这么白，脸一红起来那简直寒梅映雪，超明显的！” “一派胡言！咳、咳咳，在下说没有就是没有！罗——” 搭档光速滑跪：“对不起我错了你根本没有脸红是我看到你的盛世美颜嫉妒得眼都红了！” 30 路过便利店，搭档问了他一句：“我进去买瓶碳酸饮料，惦记死我了。你有什么想喝的吗？” “不劳费心，在下不渴。”芥川答道。 “饮料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为了解渴，”她振振有词，“是为了解馋才买的啊，芥川君！我看你上次喝乌龙茶就喝得蛮开心的，是不是其实还挺喜欢那个口味的？要不要再给你买一瓶？” 芥川有一瞬间又置身于那个阳光温柔的午后。 冰镇乌龙茶瓶身与皮肤紧贴、教人神清气爽的凉意。搭档眯起的笑眼。连对方轻快的声音都飘浮在空气中，如一尾鱼游过耳畔。 另一个人的手指似有似无地接触到脸颊、几近眩晕的恍惚感。 他最终只是简单地回答：“……要冰的，多谢。” 第4章 31-40 31 嘴上说是“进去买瓶碳酸饮料”，搭档从便利店走出来时却抱着一大兜子体积可观的零碎，走得晃晃悠悠，掏了半天才把芥川预定的乌龙茶拿出来交给他。 芥川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她不知道从那对漆黑的瞳孔中读出什么信息，心虚似的偏开目光：“这、这个、我买的也不算很多吧？你看嘛，我忙也忙了一周了，这又到周末了，犒劳一下自己岂不是很正常！” 他伸出手。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樱花弟也兴见面分一半？说不劳费心的那个不是你本人吗，矛酱？哎呀，真拿你没办法，让我看看我有没有买红豆——” “不必，”芥川直接拎走提手，没什么语气地打断她，“我帮你拿。” 32 搭档一脸大为震撼的神色，小声嘀咕：“不愧是有妹妹的男性生物，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 她跟他并着排走，扭过半个身子打量他的表情： “话说，这样没问题吗？你有这份心，愿意帮我拎着，是很让人开心没错啦。但是这么沉一兜子东西，你提着真的不累吗？芥川君，你这么体弱，可千万不要逞强啊？真出了问题我会超级内疚的。就算不还给我，让「罗生门」代劳不也挺好的吗？说到底，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别说是拎零食了，连跑到建筑工地搬砖、忘记带安全头盔、被高空坠物砸得开瓢儿了都不会有事，你担心我干什么……” 33 完全被小看了。 她是自己的搭档，所以别人可以如此误解，她却不能。 诚然，他体质不好，时常咳嗽，这他无法否认；但在搭档看来，离开异能的他，竟然只是个虚弱到连提个塑料袋也会感到吃力、需要被她特殊关照的废物吗？ 芥川面露不快，紧抿着嘴唇瞪了她一眼。 她捂脸：“……糟了，我是不是激将法了。” 34 搭档家不算远。 芥川本想把东西带到就离开，却被一把拽住了衣袖。 “怎么走这么快啊，芥川君，”她无奈道，“我又不是什么不结工钱的黑心资本家。来都来了，进屋坐会儿吧？” 芥川绷紧下颌，没有说话。 常规上说，比起直接的身体接触，接触衣服更不容易冒犯到别人。 然而他的异能性质比较特殊。在这炎炎夏日中，对于普通人显得极为累赘、仅为了蔽体而不得已挂在身上的衣料，对于芥川，则是重要性更甚于皮肤的保护机制。好比刺猬浑身覆盖的短刺，他唯有被层层包裹着才能感到安全。 即便动用暴力，得知原委后，以搭档的性格绝不会计较，甚至还会向他道歉。 他完全可以唤出黑兽咬住她的手腕、逼她松开。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产生反抗的意识，只是顺着她的力道，向客厅走去。 35 搭档把零食和饮料分门别类塞进柜子里。 可能是想起上次跑团的经历，她没有再提游戏的事，而是换了个方向：“你今天没有急事，要一起看电影吗？有没有偏好的题材？” 与其说偏好，不如说是根本没看过几部电影。 “没有。你来决定便是。” 他如此回答。 36 搭档大概是还惦记着黑柴的梗，有意捉弄他，沉吟许久，居然特意选了一张与柴犬有关的影碟。 最过分的是，大约是看过的缘故，电影放到一半多，她靠在芥川肩膀上睡着了。 虽然是据她所说“不吃不喝不睡也不会有事，连黑眼圈都不会有，搞不好最适合的职业是一埋伏在同一个位置蹲一个月的狙击手”的不死身异能，今天执行的任务也不算难，搭档的神情却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疲态。她睡相不太=安稳，眉头紧皱，似乎连梦中也正在真真切切地担忧着什么。 再怎么不讲情理，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摇醒她。 芥川强行将目光撕开，心不在焉地对着正前方的电视荧幕出神。 37 “……芥川君？”搭档小声说。 从她的梦话中捕捉到自己的名字，他感觉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搭档梦见了自己。 ……他想知道那是怎样的梦。 趁机偷听别人的梦话算不得光明磊落的行为。恰恰相反，用这种方式试图探知他人的所思所想，简直称得上卑劣。 尽管如此，他依旧状似无意地侧了侧头。 38 搭档在他肩上蹭了蹭。 “冤有头债有主，我……逼不得已，你追杀我也解决不了问题……要是这么不甘心，”她梦呓得还挺完整，“不妨去找太宰先生的麻烦，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成长……反正……我们是不可能继续当搭档了……” 啪。 脑子里，仿佛有根象征理智的弦断了。 直到目前为止还想着让搭档好好睡一觉的芥川，闻言冷冰冰地开口：“醒醒，「铁壁」。” 搭档霎时以超光速睁眼： “又是哪个狗东西又在用那个破烂称号叫我！” 39 身边只有芥川这个惯犯，连确认不必确认了。 搭档杀气四溢，目露凶光：“芥川君，我对你哪里不好吗，为什么你就非跟这个土里土气的破称呼过不去啊？！” 芥川以同样含着杀气的锐利眼眸回视，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对在下有什么不满吗？是在下哪里让你失望了吗？” 他的质问声实在是太过悲愤了。 搭档被打断了怒气值的蓄力，结结实实愣了一下：“啊？没有啊？” 40 “谎话连篇，”芥川一字一顿，“若是对在下有意见，但说无妨。” 搭档茫然无比：“不是，兄弟，矛酱，这不对吧，睡着睡着莫名其妙被人叫「铁壁」，该生气的是我吧？你那么凶干嘛啊，我说梦话骂你了？” 芥川不答。 他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她。 搭档见状，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我还真说梦话骂你了？” 第5章 41-50 41 芥川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只看在外远扬的凶名，或许他会被误认为只知杀戮、没有思想的人形兵器。实质上他却颇有纤细敏感的一面，仅从对古典文学的喜爱而言，甚至可谓风雅之人。 他将对方视作值得信任、认可的同伴，还渴望着她或许也怀有类似的想法。 ……她却连做梦也想着摆脱自己。 42 他愈是一言不发，搭档就愈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完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抱歉，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你气不过的话，就骂回来？要不然，你把我当人体沙包出出气？” 她引颈就戮似的，紧紧闭上眼睛。 为了不要下意识地闪避，她调整着呼吸，在背后攥住惯用手的手腕。 如果芥川有这份心的话，她早就被杀死一千次了。他所掌握的也正是能够斩断一切、为了杀戮而生的异能。 就算她是超速再生的不死身，也不能避免被衣刃刺穿要害的剧痛。 他听过搭档的随口抱怨、见过她的无数种死状，也算多少对她异能运作的方式有所了解，所以甚至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她死得最为折磨。 在地狱底层的血池中溺死以前，至少要将她也拖到这刀山剑树之刑中、感受到同等的痛苦，这样才是公平的吧。 43 然而「罗生门」始终没有出现。 自认为最有效、最解气的补偿方案也失败了，她有些无措：“我……到底说了多混账的话啊？” “你说我们不可能继续当搭档了，”芥川竭力压抑着咳意，声音因而产生浑浊、机械的质感，好似悲鸣一般，“在下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何，就连你也——” “等、等等，芥川君，你听我说，我有头绪了，我懂了！我是有可能在梦里对你说这句话，但是情况很复杂，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44 飘垂的蜘蛛丝闪烁着银光。 若他是无恶不作的大盗犍陀多，为了免除血池沉沦之苦，一定早就手足并用，向着净土攀援而上。可他是芥川龙之介。 所以他只是注视着那一缕细丝，连伸手的意愿也没有。 “牵强附会。” 他听见自己的嗤笑声。 45 “你现在可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很快就会知道了。你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搭档。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我没有对你失望，当然也没有不满——若是不想和你当搭档，从一开始我就不会邀请你！……全是我这边的问题。” 她低声说：“到了那个时候，再提「矛与盾」就是我高攀了。” 46 即使明知蜘蛛丝注定断裂，当它真正崩断的那一刻，仍然会觉得如坠地狱。 得知太宰干部与其中一名直属部下叛逃的那一天，芥川才意识到她话语中的真意。 虽然多少有预料到搭档要做的是一件不太符合港口黑手党利益的事，但他怎么也没能料到她会叛逃。 47 第一年，芥川暗暗发誓，他要成长得比任何人都出色，这样叛逃的那两个人便不得不认可他。 无论前上司还是前搭档都是背叛者，是以他在港口黑手党的处境变得极为不妙。 但这世上还有比冷眼与针对让他痛苦千倍的事。 哪怕用怒火作为燃料杀戮、破坏一切，只要还剩下一点时间，被重视之人齐齐抛下的愤怒感、失败感便会将他钉住、将他淹没。 第一年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铜瓶中的魔鬼在海中等待着，没有人来救他。 48 在第二年开始时，芥川想：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两个人，问出他们执意离开的理由。 太宰先生的做法他一向看不透，但搭档的叛逃之举并非没有预兆。 明明稍微留心就能注意到了。 她此前闲聊时也提起过，她以前生活的地方不同于横滨，非常和平，而她曾经也是个没见过真枪实弹的平凡高中生；别看现在这个轻松的样子，第一次开枪杀人的时候可是胆汁都要吐光，还当着上司哭出来了，贼没出息。有得选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港口黑手党。 他不过是单方面地对她抱有“不会离开”的期待，又单方面地目睹那希望落空而已。 第二年过去了。 铜瓶中的魔鬼在海中等待着，可还是没有人来救他。 49 到第三年开始的时候，芥川对自己说，他要问清唯独自己被抛下的理由。 芥川对港=黑没什么正面感情。 起初之所以痛快地加入，也只是因为太宰先生是这里的干部而已。 与其说他在愤怒那两人对港口黑手党的背叛，不如说他真正愤怒的是为何偏偏只有自己被撇开、不在此列。 那个时候，若是太宰先生发话要他叛逃，他必定欣然同意，不会有一句怨言。 自己被撇下不管，想必是那个人对他在 Mimic 期间的平庸表现有所不满。他不甘心，却能理解。 教芥川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是，他竟然对搭档的想法更为耿耿于怀。 她问都没问过他一声，似乎打心眼里笃定他不会跟来。 芥川扪心自问，若是她开口的话，他会同意吗？ ……他不知道。也许他真的会。但那时的她什么都不曾问过，所以他也永远答不上来了。 第三年过去了。 铜瓶中的魔鬼在海中等待着，可是仍然没有人来救他。 等到第四年开始的时候，他对自己发誓，若是见到她…… 50 搭档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 哪怕她化成灰，芥川也认得出来，更何况她的相貌、体型与四年前几乎毫无变化。 硬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印象里她总是什么便宜穿什么，他从没见她穿过这么像模像样的常服，也没见她拉着行李箱的样子。 还有就是…… 以往站在她身边、听着她说笑的总是他自己。 现在的那个位置，却由武装侦探社那面目可憎的「人虎」中岛敦霸占着。 第6章 51-60 51 芥川投去的视线太过强烈，搭档本能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看清那道目光的来源，她整个人僵了一下，做贼一样蹿到中岛敦背后，试图遮住自己的身形，还小声说着：“救命救命救命，江湖救急！敦君，让我躲一会儿，赔礼之后哪怕五百碗茶泡饭也会给你买的，所以加把劲吸引仇恨啊，拜托了，全靠你了！” “小姐？突然之间怎么了……芥川，你在这里做什么？！” 或许是听得入神，直到漆黑的衣刃出现在视野中，白发少年才意识到第三人的存在。 52 “让开，「人虎」，别来碍事。” 芥川冷声道。 中岛敦闻言脸色一变：“糟了，港口黑手党这次的目标竟然是小姐吗！” 他下意识地作出守护者的凛然姿态，将背后的女性牢牢护在身后，好像她是什么需要轻拿轻放的易碎品。 那场面太过荒谬，芥川气极反笑：“她可用不着你保护，别自作多情了。——躲在废物身后、假装柔弱的游戏玩够了吗，「铁壁」？” 53 “……「铁壁」？是说小姐吗？” 中岛敦困惑地重复。 搭档倒吸一口冷气，惨叫道：“芥川龙之介你这个大嘴巴！” 她不顾中岛敦“不要过去，那个人很危险‘的急切阻拦声，从半身虎化的少年背后气势汹汹、骂骂咧咧地钻了出来：“敦君，你不必拦我。他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没忘掉那个破称——” 54 正当她探出头的瞬间，暴涨的「罗生门」牢牢缠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拽了过去。 搭档疯狂蹬腿：“你看清楚啊芥川君，你的宿敌在那边！松开！” “在下看得很清楚。在下找了你四年，”切实感受到她挣扎的力道，芥川微笑起来，“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了。”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放松。 仿佛在漫无边境的沙漠里见到一小块绿洲。 55 看着眼前的一幕，中岛敦的表情愈发迷茫，喃喃自语：“熟人？四年？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强制爱……？” 他会迷茫也是理所当然的。 “芥川”和“强制爱”这俩词听起来就不像是一个维度的东西。 “这叫哪门子强制爱啊，”整个人挂在「罗生门」上的搭档欲哭无泪，“我看是强制恨吧？” 56 搭档的进步速度有多快，芥川是知道的。 然而，四年的时间过去了，她的警觉性、反应速度、体术，无论哪一项都没有长进，勉勉强强地保持在她叛逃前的水平。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抓住她。 让她维持现状，是太宰先生的意思？还是说她的新搭档是个连她的异能都搞不明白的蠢货，总是像刚才那样，把她视作弱者、小心翼翼地放在身后护着？所以，她才会以那种寻求帮助的眼神，不停瞥向「人虎」的方向吗。 哪个猜想都同样令人不快。 芥川用异能将她抓紧：“「人虎」对你毫无助益。咳咳咳、在下才是最了解你、最适合你的搭档——” 57 “好的好的你最适合，拜托手下留情一点，”大约是被勒痛了，搭档凶巴巴地捶了黑兽一下，眉毛也皱起来，“要杀要剐随你，只求你给个痛快。和认识你那段时间不一样，我很久没受过重伤了，现在真的不太能忍疼……” 芥川发现自己意外地喜欢看她示弱。 “你这四年躲到哪里去了？”他不知不觉调整了「罗生门」的形态。 “……呃，我回国读大学了啊？虽然你八成忘了这个设定，但是我之前是高三生来着。行李箱里还放着毕业证呢，你要看看吗？” 58 实话说，这是贫民窟中长大的不吠之狂犬、港口黑手党的走狗怎么也无法想到的答案。 这是、在他那被贫穷与暴力的生活打上了深重烙印的头脑中遥不可及，对于普通人而言却稀疏平常的做法。 但是，这个回答很适合她。 59 她呼出一口气：“还有，谁说敦君是我搭档了？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四年没跟人打过架了。他是被派来给我接机的。” 芥川警觉道：“你要加入武装侦探社？” “对啊，不可以吗？他们武侦不在乎专业，不需要工作经验，不用加班，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包住宿耶？试问哪个穷苦应届大学生可以拒绝这种工作？” “不妨搬来敝宅。”他脱口而出。 搭档和中岛敦非常同步地发出了一声：“——哈啊？” 60 中岛敦一副”地铁老虎看手机.jpg”的表情，大喊：“小姐，这人是个变态色狼，我替你拖住他，快逃——” “哦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芥川君你不是还有个妹妹来着，我懂了，我懂了，”搭档还绞尽脑汁给他找补，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两个女孩子互相照应一下比较方便……” 芥川打断她：“在下独居。” 搭档欲言又止。 搭档止言又欲。 搭档实在没憋住，还是开口了：“芥川君，你不想让我加入敌对势力的心情我理解，但也用不着牺牲个人清誉吧……？避不避嫌的问题先不提，让我一个□□叛臣和住在你这个直属游击队队长的家里，怎么想都不合适吧？” 芥川理所当然地说：“那你住在哪里，在下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考试，祝我好运！ 第7章 61-70 61 “敦君，来来来，用你的爪子对着这里来一下，”搭档往自己腰部比划了一下，大声密谋，“能多使劲就多使劲，能直接把我削成两截、凭惯性滚到地上最好，千万、千万别留情。” 中岛敦大惊失色：“小姐，人不能因为遇到了变态，就产生轻生的念头啊！不管生活有多少困难，人只要还活着就是好的啊！” “我的异能是不死身，你放心，尽管动手。” 她扬声回答。 正将信将疑的时候，芥川猛地转头，用……哪怕他知道这么想不太合适，但确实是无限接近于恶狗护食的凶恶眼神，警告性质地瞪了他一眼。 他一个激灵。 62 “什么意思啊芥川君，”搭档气乐了，“怎么着，这是狱卒看犯人呢？这么怕我跑了，要不然你把我铐起来算了？” “不必，手铐不如在下的「罗生门」保险。” 芥川偏开目光，思考片刻，正色答道。 她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63 “敦君，你先回去吧。” “可是小姐你……” “不用在意我这边也没关系。如果有人问你接机怎么没把人接回来，就说我是路遇熟人、叙旧去了，改日再来登门。刚才说过了吧，我是不死之身。因此，我可能面临的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在这里多耽误一些时间而已。” 白发少年还在迟疑。他的表情简直像是刻着字，写着“和才问题发言过不久的变态色狼两人独处，真的没问题吗？”一样，相当好懂。 “关于同居的话题……想当年我想请芥川君进我家客厅可费劲了，那都得八抬大轿、连哄带骗才能把他请进去。我也不知道他突然这么积极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没人愿意跟他当搭档，老师也跑了，一个人孤零零在港=黑憋疯了，边界感触底反弹了……吧？” 64 中岛敦犹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可算是打发走了一个。 芥川还在不错眼珠地盯着她。 搭档深呼吸几次，闭了闭眼，尽可能放柔了声音，劝道：“芥川君，我加入武装侦探社，也不是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对不对？比如说，我可以每天给你通报你最崇拜的太宰先生的日常生活！他欠我一个人情。所以即便我真的当狗仔跟踪他，大概也不会被故意甩掉。芥川君，想一想，这可是独家一手报道，你难道不想知道——” 65 她悄悄瞄了眼芥川的表情。 横滨知名太宰过激推非但没有如她所料、表现出狂热的情绪，神色反而越来越难看。 “完了，你好像是不喜欢听我提太宰治来着，”她收住话头，懊恼起来，“四年没见，我给忘了。” 66 “那个人……欠你的人情？” “既然是你主动问的，那我就不管那么多了。哼哼，没错，没想到吧，芥川君，别看我这废柴德行，还能让你偶像欠我的人情！我之所以会叛逃跟那件事也有关系。所以我和他说将来有什么计划都不要把我安排进来，就当我不存在，他也同意了。……我是觉得这样大家就两清了，但是太宰治本人一直认为这个人情没还上，经常发消息问我有没有需要的东西。” 芥川第一句话是：“是什么？” 搭档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呆头呆脑地“啊？”了一声。 他重复道：“你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芥川的发问声饱和着某种难以解读的、异常的急切。 仿佛那就是他遍寻不得的确据，仿佛仅仅知道那个答案，紧紧抓住，他便可以获救。 67 “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啊。非要说的话，”搭档艰难地回想着，“我之前在国内不方便，就拜托过他代购了几张礼品卡。现在人都到横滨了，就没那个必要了。——对了，不知道你试没试过联系我，但我原来的手机号注销了，应该打不通。你还没有我新号吧？” 芥川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哪句话。 “那，你先把我放下来？” 68 她快乐地在原地蹦了几下：“这才对嘛，这才是正常的沟通环境。” 之前他说什么也不肯松开箍着她的异能，摆出一副态度极为坚决的架势，实际上随便提个手机号的甜头就能和他好好商量。 她已经不知道芥川这究竟算是好哄还是不好哄了。 总感觉他微妙地有点像是那种外表凶巴巴的，饿了就叼着碗狂叫，一喂了食就会安分下来、乖乖向人摇尾巴的狗勾……肯定是错觉吧。 69 大约是心里多少也明白，用异能把一个大活人像抓娃娃似的抓着不像话，芥川接受贿赂接受得还挺快。可是他在住处问题上迟迟不肯松口。 他似乎是真心认为两人同居是最合适、经济上也最合算的选择。 “芥川君，你听我说，不是我质疑你的人品，也不是我不想省这笔钱。主要是我现在不光喜欢打牌，还喜欢种花花草草，水平稀烂但是瘾特别大，”搭档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一旦同居，你家阳台就没法要了。我干啥啥不行，红蜘蛛、介壳虫爆盆第一名，看着糟心不说，农药味还特别呛人，你肺不好，就不要受这个苦了，我这也是为你的健康着想。” 70 “不必为在下的——” 她猜也知道对方又要说什么鬼话，不假思索地截住他：“这样吧，我在你家附近找个地方租房行不行？我当你邻居，没事串串门？这个社交距离，我们双方都能接受吧？” 芥川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第8章 71-80 71 只要从窗户望去，注视着那一小块明亮的灯光，芥川便会感到奇异的喜悦，似乎心底有什么枯死的部分随之焕发生机，活过来了。 搭档成了他的邻居。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关系。与他设想中的同居相比，稍嫌疏远；比起曾经在港口黑手党彼此交付信任、并肩作战的战友，更是天差地别。 即使如此，一切也比她杳无音讯的四年好得太多了。 72 初遇之时，他一度被搭档的外在骗了过去。 即使她是太宰干部选出的人，有着不死身的特殊异能，芥川起初对她也并不看好。 不谙世事的高中生在黑手党可谓罕见。别说真枪实弹地杀人，说不准，她连对别人动怒也没有过几次吧。贫民窟里饔飧不继的绝望经历，恐怕会是她毕生也不能理解的天方夜谭。 鲜活而易折，仿佛唯有在伊甸园的乐土中才能培育，脱离适宜的环境便无法生存。 在怪人、疯子频出的港口黑手党，她更像是一枝错开的花。 纵使扎根在不见天日的血海中也一刻不曾凋谢，那副姿态又坚韧得宛若人造之物，令观者目眩神迷。 73 她野蛮生长的气势太过摄人，以至于芥川困惑了很久，不明白她为什么放弃港口黑手党给她带来的权势与财力，执意离开。 时至今日，他才后知后觉，就连二人仅有的那一点交集，也是强求来的。 搭档从未放弃过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然而，只要她还在港口黑手党一天，哪怕再怎么努力地想要过上平凡的生活，再怎么看似与常人无异，一旦凑近，还是能听得到微弱、突兀的不协和音。这样看来，她会生出离开的想法，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从最初开始，她的锚就不在自己这一边。 74 即使搭档将一切弃之如履，头也不回地脱离了港=黑，她对待芥川的态度却相当坦荡。 仿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四年，只不过是他臆想出的一场噩梦而已。 被他问到这件事，搭档的表情还颇有些茫然：“我有什么针对你的必要啊？你是我在港=黑的糟心经历里最开心的那一部分了，芥川君。” 芥川冷声说：“重逢之后，你一直躲在「人虎」的背后，不愿直面在下，又作何解释。” “你当时那个表情超——级——恐怖的，难不成你本人一点自觉都没有的吗？看那架势，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一顿乱杀、拎着尸块带回□□处刑，或者挂在武侦门前示众，谁知道只是想和我贴贴啊！……不过，不用对芥川君刀剑相向真是太好了。你大概是我在港=黑交到的最要好的朋友了。若是演变成不得不对立的局面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75 芥川感觉自己的灵魂裂作两个。 一半正为她的话语而隐秘地窃喜，另一半却嗤声说着：“你加入武装侦探社，与在下已是敌对的关系。” “我没有，你可别冤枉人啊？确实，我来横滨的原计划是去武侦没错啦，只不过半途变卦了。目前、绝赞失业中。” 搭档没有明说，但想也知道，她会放弃在武侦工作是考虑到自己。 他声音发涩：“在下小有积蓄，不妨——” 76 “停、停停停，芥川君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恐怖啊，动不动就是问题发言，”搭档大惊失色地截住他的话头，“我说我是穷苦应届大学生是说着玩的，其实就是想白嫖个带院子的员工宿舍！我有钱，之前在港=黑挣到的钱至今都没花完，给我住脑！” “……真的？” 她胡噜了一把芥川的头发，泄愤似的： “真的啊，骗你干什么。我要是人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哪还能想不开去搞园艺——总不能是因为椰糠土好吃吧？” 77 说到园艺。 搭档浇花浇到一半，经常不经意一回头，就见到芥川不声不响地盯着她。 一开始她还会哭笑不得地数落他“堂堂祸犬，横滨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搞得好像我家护院犬一样是干什么，你来了好歹说一声啊”，后来习惯了，每次一准备摆弄花花草草，就提前搬个小板凳，上面摆好一瓶冰镇乌龙茶。 她很有闲情逸致地管这个叫“秘技·矛酱召唤之术”。 由于「矛与盾」不复存在，搭档不想戳他的伤口，于是一直有意地避免使用这个所谓的爱称，中规中矩地喊他“芥川君”。 唯一能听到她称呼自己“矛酱”的机会，竟然是这种时候，芥川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78 又梦到她了，芥川心想。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那浑浑噩噩的四年中，他经常梦到搭档。 大多数时候是他们短暂的相处时光。 偶尔地，他会梦见自己连声质问她，而她始终一言不发，对他纵容又无奈地笑着。 79 关于她的、带着别样意味的梦也不是没有过。他只以为那是赶上精力旺盛的青春期、搭档又是自己执念最深的女性的缘故，从来没有深想过。 然而，或许是与搭档重逢之后，多出了新的记忆，这次的梦前所未有地真实。 他明明有着清醒的意识，充分知道这只是一场荒诞、大胆的梦，也对自己的身体有十足的支配权。 即使如此，他还是…… 80 凌晨四点。 芥川从床上爬起来。 搭档信任着他，他内心深处却对搭档怀有如此恶劣的妄想。 这样想着，被强烈的罪恶感折磨的同时，他又难以克制地反复回味着梦中的场景。 第9章 81-90 81 “——芥川君？矛酱？芥川龙之介？还听得到我说话吗？掉线啦？” 芥川闻言，眼睛缓慢地动了动。他没有和搭档对视，只是虚虚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怎么傻乎乎的，问你话也不理人……糟了，别是刚才在院子里吹风吹出病来了吧？” 搭档将手探向他的额头。 芥川像是怕被她的体温烫到，猛地向后一缩，差点破音：“在下没事！” 82 她一愣，奇怪道：“没事就没事，我就想摸摸看你发没发烧，好给你拿药，你躲什么？哪怕你得了传染病，也不可能传给我不是吗？何况，本来身体就弱，千万不要刚愎自用、讳疾忌医啊，芥川君？看看这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搭档单边膝盖撑在沙发上。 出于担心，她难得地露出相当强硬的态度，无视他挣扎意图，探过身一把抓住他的手。 芥川失去反抗能力，木僵僵地任由她攥着。 83 在被她碰到的、一闪即逝的瞬间，他没来由地恍了下神。 ——有什么东西被错置了。周遭的事物一如既往，是处在环境中的“芥川龙之介”本身变得陌生了。 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错觉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搭档费解地皱起眉，自言自语：“……不是身体原因？” 84 芥川回溯时脸颊褪去的一层红晕，不多时便又泛了上来。他视线游移，被她握着、忘记放开的手也汗津津的。如果不是病理性的原因，也不是她自我意识过剩的话……那幅表现，简直如同春心萌动的纯情少年一般。 答案来得太明显、太轻易了，几乎像是假的。 可是，好像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85 搭档捂着脸，短暂逃避了一下现实，灌了口饮料，定了定神，才凝重道： “芥川君，我问你一个问题。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也请你务必如实地回答我。这关乎我的自我认知问题。” 他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 她神色挣扎，似乎难以启齿。直到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才颤抖着声音，缓缓发问：“你对我的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你叛逃之前。“ 芥川破罐子破摔地回答。 86 在她不告而别的那四年中，芥川从没有刻意梳理过自己的想法；现今，已经一团乱麻，什么都理不清楚了。因着他对搭档怀有的感情，本就不是可以用简单的好恶概括的东西。即便雏形只是单纯的好感，历经四年也会被扭曲得不成样子。 非描述不可的话，作为主体的是一种近乎憎恨的、恐怖的执念。 对他来说，把搭档留在目所能及的位置，竟然比得到她的喜爱本身更加重要。 一旦说破，小心翼翼维持的、虚幻的平衡就会整个垮掉。所以绝对不能暴露出来，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那是，即使在潜意识里，他也确信着的事。 但是，这一切被她单方面地挑明了。 87 正当他充分做好了使用异能的准备，想着就算用绑的也要将她留住，她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漫画剧情是真的，”搭档气若游丝，“我居然就是自己三天两头吐槽的那种迟钝主角。原来不是你的边界感出问题了，是你在打直球，而我迟钝系一个都没接到。算算时间，这该不会还是你的初恋吧……错过多年才得知对方心意这种剧情，果然只有当恋爱漫画看的时候才会觉得甜。” 他怔住了。 88 从有意识起，芥川一直在追逐着。 哪怕是童话中的铁皮人，过去也有过唾手可得的幸福。而他只是以一无所有之身，在旷原中奔跑，不顾一切地追逐着连自己都不知正体的某样东西。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事、物肯为他驻足。所以他只知道靠抢的。 可是，即便是拼尽全力地争取、抢夺也无济于事。作为异能者的他，或许就像名为「罗生门」的异能力一般贪得无厌。 搭档身子一沉，栽进他怀里，低低说着：”我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那样的话，每年放假我都可以来找你玩了。这么算起来，真的耽误了好多时间啊。“ 芥川曾以为这份空洞感永远不会消失。 此刻，仅仅此刻，他感到完整。 89 确立恋爱关系之后，搭档对他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 “我以为自己向来直球模式全开来着，”她实话实说，“你不觉得我又是当你邻居，又是喊你吃饭、打游戏、看电影，就差在家门口拉个横幅，写上‘我亲爱的邻居芥川龙之介：你好可爱，我好想泡你，速来自投罗网和我贴贴’了吗？最重要的是，芥川君，你好好想想——” 90 搭档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生气了。 她凶巴巴、恶狠狠、咬牙切齿地捏住他的脸：“你喊了我多少声「铁壁」了！而我，既没报复过你，也没深更半夜提刀翻窗进你家砍你，每次都揭过了，你不觉得我心里肯定有你吗？” 话虽如此，她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搞不好是心里预演过无数次，不过没有真正实施而已。 芥川被她笃定的语气说得发懵：“是否对在下有意，是如此判断的吗？” 她煞有其事地点头：“没错，就是这么判断的。如果这是个恋爱游戏，那个破称呼一定是掉好感最厉害的选项。就算这么踩雷区你也没有出局，可见我们爱狗人士对可爱柴犬属实比较宽容。” 第10章 91-100（完） 91 芥川本质上是个相当我行我素的人。除却仅有的几个人的看法，这个社会上绝大多数人的态度，在他眼中如同隐形一般；即便是他崇拜的太宰先生的话语，也未必每一条都会被他完全奉为金科玉律。 话虽如此，他在有些方面倒是意外地传统。 与搭档交往之后，他以郑重其事的口吻，给上司、老师和妹妹分别发了消息。 短信的大意是：他找到了共度一生的恋人，因为收信者是自己重视之人，所以希望这份恋情能得到对方的祝福。 92 ——然后他就被太宰治的新号拉黑了。 93 搭档彼时正靠着他打游戏。 瞥见他表情的那一刻，她火速按下暂停，把掌机往茶几一放，随即拍着大腿狂笑不止。 芥川恼怒地质问：“在下被那个人设为黑名单，又有何处可笑？” 他想让这份新生的恋情得到祝愿。因为那是他有过的最好、最温柔的东西，所以他怀着喜悦的心情向认识的每一个人展示着，听不得一个不字。 搭档却完全不在意这种事，甚至将之视为笑谈。也许她根本没有嘴上说的那么重视这段关系。她从初遇时就常常看透他的想法，想来，有意捡些好听的话哄他并非难事。其中有几分是真心，也不好说。 说不准，他早就不自知地被她的花言巧语骗过千百回了吧。反正，为着那一点甜味，无论重复了多少次，他也只会一厢情愿地受骗而已。 94 不知是不是滤镜太厚，搭档竟然从那人见人怕的恶人脸上看出一丝被背叛般的委屈。 连那杀气四溢的质问，细品之下也颇有些可怜兮兮的。 “是我不好，不该笑你的。别难过了嘛，芥川君，”她抹着眼泪笑道，“你的身份不方便，要不然我去武装侦探社给你鸣不平，让你老师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或者我现在发短信问问他？” 出乎她意料的是，芥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必。在下见到太宰先生再问他理由便是。” “但是由我来问会比较方便吧？他应该会给我卖个面子的，毕竟太宰治他欠我——” 她猛地止住了话头。 95 搭档戳了戳他的脸，又手欠拨了拨他的头发，探头探脑地问他：“为什么生气了？” 芥川好像是被她莫名其妙的小动作安抚住了，脸色稍霁，没什么语气地回答：“在下并没有生气。” “别嘴硬了，你刚才脸色难看得能止小儿夜啼。快老实交代，不然断你狗粮——不是，说错了，我是说这几天我都不会和你贴贴了。” 他蔫巴巴地说：“……你又在提那个人。” “这就不讲理了，芥川君，不是你那边先提起来的吗！而且，四年前我就憋着一口气一直想吐这个槽了，就算生气，你不也应该是生气我这个部下对上司态度不敬，天天骂他神经病吗？你说你有什么立场嫌我提他的次数太多，你天天喊太宰先生我还没跟你吃醋——给我等一下。等会儿。不是吧。应该、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她质疑人生地喃喃道：“不可能吧……我何德何能让芥川龙之介因为我而吃太宰治的醋啊……？” 96 芥川心知肚明，自己性情无趣，不善言辞，兴趣也与她相去甚远。从一开始，就是搭档不断地迁就着自己。长此以往，她一定会感到苦闷。 若是有着那个人洞察人心的本领，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吧。可惜，无论是逗她开心，还是留住她，他什么都做不到。 “在下处处逊色于太宰先生，”芥川有些难堪似的，别开眼睛，“因此……” 她悟了：“你是不是以为，如果有机会我就会跟他跑了？” 97 “先说清楚，”搭档一手撑着沙发支起身来，直视着他，认真地说，“我不否认太宰治是一个各方面十分优秀、值得人爱慕的男性。如果没有你，假以时日，我的确有可能对他产生好感。但是我和他就只是几面之缘的关系，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既然四年了也什么都没发生过，事到如今就更不可能了。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我去卡牌店打牌路上有艳遇，那个还实际一点。” 芥川听到最后一句，面色一凛。 98 搭档慌道：“等下、我开玩笑——”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箍住手腕，压在沙发上。 背着光，芥川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神情不快。这个角度使他显出某种远古的攻击性，仿佛下一秒就要咬穿她的喉咙、生吞她的内脏。 搭档眨了眨眼：“……芥川君？” 她被吻住，像羚羊被叼住脖颈。 99 毕竟是热恋期的小情侣，二人亲了不知道多久，连舌根都开始发麻才消停。 芥川对伴侣有奇妙的控制欲。即使明知两人你情我愿，他也总怕一放松警惕，她就会逃掉，总是没轻没重地抓着她，不准她动弹。以那种方式亲吻也好，拥抱也罢，她时常会恍惚地感觉，这并非恋人之间的示爱，而是某种进食行为，而是他在单方面地、一次又一次地确认着对方的存在。 那四年撕出的伤口或许穷尽一生也无法真正痊愈，稍微牵扯一下，永远会渗出血来。 她别无他法，只能笨拙地、竭尽全力地回应，期待着付出成倍的爱意，总有一天能将空洞填平。 100 失败了也没关系。两只取暖的刺猬彼此靠近，却又不得其法地刺伤对方也没关系。 在吻的间隙，搭档亲昵地仰起头，蹭了蹭恋人的脸颊，如此想着。 因为不可同世而立的「矛与盾」竟然于此间共存，已经是最罕有的奇景了。 -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看也行的后记： / 到这里芥川分线就完结啦！ 这篇文是计划外的产物，所以我开坑的时候只是脑了一下大致走向，甚至连粗纲都没有，纯解压文，节奏或者剧情都没怎么讲究，也没什么删改，读起来可能不会太流畅？但是我自己写得还是挺开心的，可能这就是硬盘文单机人的劣根性吧。 / 我之后会攒一攒梗，看看能不能掉落个小甜饼番外之类的，但是我这人产能相当有限，不要太抱希望就是了。 / 大家好像很关心这篇的太宰猫猫，在这里随便讲两句好了： 本篇里我说过不会有晋江典型追妻火葬场，这是因为我不搞火葬场，只会烧死换下一个。虽然我没写，但是他的视角会非常心绞痛。 / 之前我在评论里说了，不过可能有人不知道，那就再提一遍：芥川番外的时间线里是没发生本篇的海鲜面事件的。 妹没有主动伸出手，所以宰就只是一直像那样望着她而已。因为复活织田作的事情，他又欠了妹一个天大的人情，答应了她“将来的一切计划都不会将她算进来，就当她不存在”，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干涉她的生活了。 / 妹永远都不知道有只抓伤过她的流浪猫远远地、贪恋地注视着她。 她也不需要知道。对双方都只是无谓的负担而已。